第16547次时空跃迁，彩风启动穿梭机，钻入量子隧道。他的躯体迅速晶化，蜷缩成球状，穿越满目流光、射向宇宙尽头的奇点，反向奔回地球。13秒后，他抵达10年前实验室大爆炸的一刻，眨眼间，炽热紫光焚烧天际，彩风再一次目睹女儿被量子波撕碎的瞬间……

彩风痛苦咆哮，右臂伸出量子穿梭机，试图聚拢飞溅的残骸。然而，直至残骸炭化，依旧无果。

穿梭机执行自动返航程序，13秒后，彩风返回实验基地，落下一地尘埃。

“老师！”助手哭喊着，掰开滚烫的穿梭机，把彩风拽了出来，“别折磨自己了！当时您组织我们撤离，根本不知道囡囡会来看您！”

彩风推开助手，从一旁的活体金属保存箱内取出机械臂，硬生生插接在右臂上。刺骨的剧痛后，彩风擦了把脸上的汗，钻进了穿梭机，喊道：“继续！”

“您无法打破时空悖论！如果囡囡还活着，您就不会穿越时空！您在课上总说，上帝从不掷骰子，挥动量子物理学的利剑绝不能反逻辑。”助手抹干泪痕，沉声道，“强行带走囡囡，只会让她在量子坍塌中化作齑（jī）粉！您忍心让她再死一万次吗？”

“我说，继续！”彩风用赤红干涸的双眼望向助手，咬着牙说道。

助手叹了一口气，摁下开关。穿梭机启动，飞越宇宙边缘……

彩风在量子隧道中超光速飞行，他看到宇宙大爆炸的普朗克时代、大统一时代、核合成阶段，由“眨眼即逝”化作“一眼万年”，他看到星云瀚海聚了又散。无数天体物理学家梦寐以求的画面在彩风眼中毫无意义。时间猝死在女儿诞生的一刻，受精卵孕化成胚胎犹如无法透析的奇迹。每一轮胎动，都会孕生新的时空泡沫。

“何必执迷，让自己和女儿痛苦。”彩风来到了爆炸前的实验室，恍惚间瞧见了女儿的白衬衫和蓝条裙。这一次，雨后午日的薄雾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透层，与实验室外散发的银离子构成一个阳光分束器。无数个“女儿”漫步在前往实验室的小道上，彩风一时痴了……

打开穿梭机，彩风两手空空。助手难掩眼中的失望，抬头却见彩风坚定的眼神。

“经过上万次实验，我确定，答案是洪欧曼德尔效应。”彩风兴奋地喊道。

助手不可置信地望向彩风，“全同粒子相关干涉，纠缠光子出现了塌缩，与逻辑结果不同的事件在生成前就消失。”

“在趋于归一的逻辑结果外，必然有反逻辑的事件结果。我可以从多个同时诞生和泯灭的反逻辑事件中，找到囡囡生存的那一个，把她带出来。”彩风径直走向控制台，调整系统参数。

助手倒吸一口凉气，拦住彩风，“引导本应该消失的事件出现，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而且，这也违背了时空悖论……”

彩风打断道：“我们高举量子物理学的利剑，不就是为了斩断现实的悖论吗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。实现梦想的唯一障碍，就是你失去了想象力。”

调整完毕，彩风进入穿梭机，强大的电弧在舱门外闪烁，绚烂如初生的超新星。彩风的躯体融合在时空流中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全同粒子体。嗖！穿梭机消失了……

几纳秒后，彩风冲出量子隧道，钻入时空气泡。在虚实交替的量子潮汐中，无数个平行宇宙中的“彩风”，经由上万次试验，奔腾在解救女儿的路上。他逆向穿行于量子潮汐，回到实验室爆炸前的一刻，囡囡的身影就在眼前。

机会来了！彩风伸出机械臂，一把抓住囡囡，贴住穿梭机，奋力向前奔驰。瞬间，囡囡被实验室爆炸撕碎的“时空现实”泯灭，万物陷入混沌，又重构复苏。

彩风回头，量子潮汐构成的现实之海正向他们卷去，犹如一只巨大的没有实体的触手，试图将囡囡拉回深渊。囡囡所在时空的时间停滞，浑身包裹在银白色的光芒中，停留在生死之间。

怎么会这样？真的无法打破时空悖论吗？彩风强行抑制钻心的苦楚，急切思考。忽而，量子隧道如镜面碎裂，彩风在另一时空，望见自己疲惫、焦虑又不甘的神情，瞬间醒悟。“出现祖父悖论，是因为把观察者投入时空气泡。如果消灭观测行为，就可以终止量子坍塌，让现实逻辑继续演化！”

不容迟疑，彩风挥动滚烫的机械臂猛然击中自己的头颅，五感尽失……

不知过了多久，彩风飘浮在虚空，起起伏伏。冥冥中，有人在手心画字：“爸爸，你怎么忽然变老了……”

（作者系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）